专访国资委副主任黄淑和：“大块头要有大智慧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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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淑和早年在国家经贸委从事综合经济工作，对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有一种本能的敏感。他认为中央企业的发展应该放在更大的经济背景下考虑。在中国传统经济比较优势逐渐丧失的背景下，中央企业必须居安思危。

他不止一次提醒中央企业领导人，中央企业的传统比较优势也在逐渐丧失，世界经济正在发生深刻的转型升级。SASAC管理的113家中央企业都要通过，谁不通过，谁就被市场淘汰。近年来，SASAC用评估的指挥棒推动转型升级。例如，“R&D投资被视为利润”是最明显的政策。

经过10年的宏观经济管理和10年的国有资产监管，黄淑和认为，中国经济正爬上一个大坡和一个陡坡，目前最困难的四个问题是“转型升级”、“地方债务”、“房地产”和“金融改革”。中国经济未来的根本出路在于坚持“改革”和“开放”，体现新的智慧。

具体到国有资产监管领域，黄淑和认为，中央企业应该卸下包袱，轻装上阵，深入开展自身改革和管理改进，进一步转变自身体制机制，实现转型升级。如果能把这四条做好，中央企业就能保持生机和活力，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，还需要几年的时间。

“18.2%”的喜悦和担忧

2013年上半年，中央企业实现利润总额6315.2亿元，同比增长18.2%；与去年上半年同比下降14.7%和全年同比增长2.7%相比，这确实是一个辉煌的数字。但是，黄淑和提醒中央企业，虽然这样的成绩是值得肯定的，但有必要认识到其背后的原因和今后的艰巨形势。

财经周刊:整个中央企业的经营情况相当困难。从2013年上半年中央企业的发展来看，经营数据似乎相对较好。你如何评价今年以来中央企业的整体运行情况？

黄淑和:去年的增长确实花费了很多努力，今年的总体感觉并不容易。然而，面对如此复杂多变的经济形势，我们坚定不移地推进中央企业发展，大力推动整个国民经济持续稳定增长。中央企业都是“大人物”。如果出现大问题，整个国民经济都不会受到影响。

从今年上半年中央企业的经营指标来看，我概括为三个“稳定”:一是稳步发展，累计经营收入11.4万亿元，同比增长9%；第二个“稳定”是经济效益。上半年，中央企业实现利润总额6315.2亿元，同比增长18.2%，其中净利润4703.5亿元，同比增长20.7%；第三个“稳定性”是成本增长率已经基本稳定。上半年，中央企业总成本同比增长9%，增速同比下降2.7个百分点。

我们对今年上半年的这些数据并不自满。我们应该看到这个数字背后有主观和客观的因素。主观上讲，中央企业工作努力，做了大量工作。总之，它们是七大任务:第一，降低成本和提高效率；第二，注重市场开发；第三，做好风险防范，堵住一些“出血点”，清理低效和无效资产；第四，注重管理改进；第五，推进结构调整；第六，引导科技创新；第七，鼓励企业走出去，推进国际化经营。

这七项措施是SASAC从年初开始推进的一系列工作。例如，“降低成本，提高效率”，我们要求企业将成本降低逐层量化到每个具体岗位。总的来说，我们过去的生产管理比较粗放，一批成本还是可以挤出来的。

客观地说，一是因为去年中央企业基数较低，今年增长速度较快；第二，一些生产资料的价格已经调整。此外，在新政府的背景下，地方投资客观上有所增加。因此，我们不应该盲目乐观的利润增长“18.2%”。现在我们应该关注下半年的形势。我估计中央企业很难达到SASAC设定的目标。

《金融周刊》:113家央企在营业收入增长9%，总利润增长18.2%的背后，其经营业绩的内部分布是怎样的？哪些企业相对较好，哪些企业相对较弱？对于一些亏损严重的企业，我们的主管部门有什么对策？

黄淑和:这些数字已经成为过去。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经济发展，下半年的困难不会比上半年少。几家大型亏损企业要在短时间内摆脱亏损困境并不容易。现在SASAC已经派出特别部队和企业一起寻找和分析原因。

我提出了三个字:量好脉搏，开好处方，吃好药。我们应该和企业一起分析和解决问题。像中远这样的航运公司，大环境是整个航运业现在不景气，而世界运输量增长缓慢；与此同时，企业不得不支付大部分的血汗钱。

另一个例子是中铝(报价、咨询)。企业生产更多的“主食”产品，而私营企业人员较少，经营灵活。在同样的条件下，我们怎么能和他们竞争呢？因此，我们必须转变，否则我们就无法生存。此外，还有一些企业的发展趋势没有把握好。例如，电子工业没有及时跟上工业发展的步伐，它们不能跟上每一步。许多企业基本上处于维护状态。

我们必须看到，仍然有一些企业非常好。在完全竞争的行业，如招商局、华润、中化等。没有垄断，但他们一年能赚100多亿元，这并不容易。此外，还有一些利润不高的企业，每年收入20.4亿元，但收入却在逐年增加。

我相信所有收入逐年增长的企业都有自己的特点。我总结了以下几点:一是始终坚持发展主营业务，并有自己的特色；第二，拥有一批优秀人才；第三，企业管理相对精细；第四，风险防控相对较强；第五，决策机制相对科学；第六，团队凝聚力相对较强。

目前，中央企业趋向两极分化，好企业越来越好，坏企业越来越差，贫困企业可能陷入“长期困境”。如今，对于那些产能严重过剩的企业来说，赚一点钱并不容易。例如，宝钢是最好的企业，它的管理应该相当好。现在它在世界上名列前茅，但它的好处正在逐渐减少。

SASAC成立10年来，应该说中央企业发展很快，但如果我们仔细看，中央企业自身的发展还存在很多问题。例如，企业发展不够均衡，发展模式粗放，治理机制不够完善，管理不够精细，效率不够高，历史包袱沉重。这些都是SASAC和中央企业下一步应该尽快解决的问题。

中央企业时代

对中央企业的监管不仅仅是国内经济框架内的加减乘除。黄淑和认为，中央企业的领导人应该更加开明和有远见。国际环境的判断与中央企业的成长密切相关。只有在国际经济背景下完成转型升级，才能融入世界，成为世界级企业。

财经周刊:中央企业所处的经济环境中有哪些不稳定和不确定的因素？你早年从事经济运行的分析和判断，近年来一直参加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。你如何看待当前的国际经济环境？

黄淑和:中央企业的未来发展应该有很多不确定和不可预测的因素。我们的国际经济环境仍然复杂多变。金融危机爆发后，人们预测需要三到五年才能恢复，而我的预测更为严重。

当我和当时中央企业的负责人谈话时，我用的字眼更是令人眼花缭乱——“准备迎接第二个冬天”。我最初说我必须为困难做好至少5-7年的准备，但是后来我想得太多了，或者我说3-5年。从现在开始，五年很快过去了，复苏并不顺利。

许多中央企业的领导都敲响了警钟，而且警钟很大。因为我以前长期在国家经贸委工作，也就是从事综合经济工作，现在我一直在跟踪整个经济运行的趋势，有些指标一目了然。

我读了很多关于当前世界经济形势的信息，社会上有很多不同的观点。但是，普遍的看法是，全球经济失衡没有得到明显改善，新的经济增长点尚未建立，过度依赖债务促进需求增长的机制没有改变，世界经济正处于深度转型调整时期，短期内难以取得大的改善。

当我参加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时，我感到我们面临的国际环境越来越复杂。如今，国际贸易壁垒越来越明显，西方挤压了我们的大型国有企业。

此外，世界上的投资和贸易规则已经发生了变化，我认为我们应该注意“三大规则”对中国未来经济可能产生的巨大影响。一个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；二是关注中美双边投资贸易协定；另一个是美国和欧洲之间的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协定，因此我们应该尽快研究这些规则并准备对策。

从中国的经济环境来看，现在正处于改革开放以来最关键的时期。为什么？中国的传统比较优势正在慢慢丧失，各种生产资料的成本在逐渐上升，空的利润也在逐渐被挤压，这个行业要走向中高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。所以现在它是高端的，现有的一面被慢慢挤压。

我觉得下一步中国经济的核心是转型升级，这是中国经济的一大障碍，也是中央企业的一大障碍。我已经警告中央企业，我们113个中央企业都不能置身事外，谁过不去，谁迟早会被淘汰。

我们应该增强信心，一个国家必须有自己的大企业。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大企业的支持，它的经济会更大，长期竞争力也不会很强。以韩国为例。韩国的经济规模很大。我认为广东省将在几年后赶上它。但是，在韩国几家大企业的支持下，整个国家的经济竞争力将会更强。因此，中国经济拥有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跨国公司是非常重要的。

财经周刊:近年来，中央企业不断被兼并。下一步中央企业的联合重组会加快吗，尤其是产能过剩的行业？SASAC有什么新的重组想法？

黄淑和:在全球化的背景下，企业不可能参与“整个产业链”。因为所有跨国公司的核心都是R&D和一体化，其他产品都是在全球化背景下诞生的。

仍然很难判断哪些行业应该重组。一般来说，企业资源的整合和重组主要体现在三大块:第一是根据产业链发展的需要优化集团内部的资源配置。第二个障碍是清理中国企业低效和无效的资产，不想做好和做坏的资产将通过产权交易市场上市和转让。在中央企业之间，你不需要的可能就是我需要的。例如，你从事电力工作，不需要旅馆，但我需要一个旅行用的旅馆。然后把你的资源分配给我，我会给你相应的补偿。三是SASAC需要推进的整合，即中央企业与中央企业的整合与重组。我们现在正在研究这个计划，因为整合是一个很大的举措，所有的工作都要认真做。一是能否达到“1+1+2”的效果，二是是否有利于下一步的可持续发展，三是是否有利于企业在产业链中形成良好的互补优势。SASAC也在考虑一些行业，如煤化工、光伏产业等。如果你搞中央企业，他也会搞中央企业。也许没有人能做得很好，所以应该进行一些整合和优化。

我们应该看到，中央企业的低成本竞争优势正在逐渐丧失。我们已经警告中央企业，如果他们在低端产品上与私营企业打价格战，中央企业将被打败。因此，如果你不能战胜它，你将开始退出。你可以低价出售低端产品的资产并赎回它们，然后把钱花在高端产品上。有技术创新的企业要加快科技成果产业化，这样才有出路。

中央企业治理的方法论

十年前，当SASAC建立时，他去了SASAC工作。黄淑和近年来经历了国有资产的监管和变动。多年的经验使他在监管中坚持按照经济规律办事。他不断提醒中央企业要理性对待产业扩张，多关注主业。

《金融周刊》:你提到过，那些不符合投资方向的企业一定不能搞。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，许多主营业务的投资回报率可能很低，中央企业还不从事其他行业？另外，你如何看待工业发展中中央企业和私营企业的关系？

黄淑和:我们的原则是，凡是不符合主营业务投资方向的，坚决不允许从事；绝对不允许过度依赖债务，因为你的债务比率太高，会成为银行的“工薪阶层”。现在，在绩效考核中，如果企业上升到一定的负债率，所有人都会给他一个提醒指标，提醒他控制负债率；投资回报率低的人绝对不允许这样做。现在，在进行绩效考核的时候，我们也增加了经济增加值指标。

我们要注意的是，中央企业不能有什么事都做的心态，要把握好与民营企业的关系。我们不应该与私营企业建立“生死攸关”的关系。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都是中国企业，标签上写着“中国”二字；第二，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越来越强大是中国的骄傲；第三，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相互混合。像中国移动一样，一个中国移动带动了1000多家中小企业，包括华为和中兴，它们都与中国移动有关。

中央企业和民营企业在一定程度上相互竞争，但它们之间的互补性更强。上次我在政协全国委员会上讲话，提到了我们的私营企业。我认为，由一批资深科技人才在中国创办的高科技企业，今后不可低估。我还告诉中央企业，这些民营企业可能是中国未来的希望。

财经周刊:8月，第三届中央企业负责人考核结果发布。就下一步中央企业改革的目标而言，我们是否会有一些新的分类监管评估方法？

黄淑和:近年来，我们逐步完善了中央企业负责人的考核机制。绩效评估有三大变化。第一个重大变化是规模和速度指标逐渐下降，更多的指标是质量和效率。我们努力改变以往中央企业追求规模和速度的趋势。

第二个重大变化是围绕转型升级、和谐发展和可持续发展。现在已经建立了很多指标，比如安全生产有问题，就要扣，甚至降级；节能减排方面，未完成任务的要扣分，获得自主创新奖的要加分，这是引导中央企业转向科学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的轨道。

第三个重大变化是实施经济增加值评估。这让世界上许多跨国公司感受到了中国的巨大勇气，他们都被我们这个大经济体的全面推进吓了一跳。我看到一篇由一家跨国公司总裁写的文章，发表在一家国内杂志上，标题是“历史的大跃进”。国内专家评论说，这是一场管理革命。

金融与经济周刊:2013年也是你来到SASAC的第十个年头。应该说，你经历了SASAC的建立、监督和管理的全过程。你如何看待这些年中央企业的发展？

黄淑和:我的职业经历一直是从事经济工作。20世纪80年代，我在国务院工作，从事开放型经济，后来在国家经贸委工作，从事工业经济。后来，我在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的国有经济部门工作了十年。我有最深刻的经历。第一，搞经济和企业，必须实事求是；第二，我们必须遵循经济规律。谁违反了法律，谁迟早会受到惩罚；第三，换一种思路，SASAC应该从企业的角度思考，而企业应该从SASAC的角度思考；第四，我们需要强有力的支持。我知道企业有困难。他们在市场经济的第一线面临着各种压力。我们应该帮助他们解决问题，成为他们的坚强后盾。

所以这些年来，我一直按照这个指导思想来管理中央企业。企业有时没有出路，他们有许多困难。如果我们不支持他们，谁会支持他们？每次出台一项重大政策，我一定要征求一批中央企业领导的意见，进行充分的讨论。我不喜欢半真半假。不管他们是对是错，我们都必须说实话。

从大环境来看，我们仍然要依靠“改革”和“开放”这两个字来解决我们面临的一系列问题。我们过去30年的快速发展有赖于四个字:改革开放，在未来30年，我们仍然要依靠这四个字。目前，中国经济正处于历史上的一个大坡，一个大坡，一个陡坡。这个斜坡必须爬上去，中央企业也必须爬上去。

在我看来，中央企业要想在下一步实现可持续发展，就必须做四大文章。一是转型升级，不能转型的企业将被淘汰。转型升级的核心应集中在三个方面，一是结构调整和优化；二是加快科技创新，实现自主创新的重大突破；三是发展好一些战略性新兴产业。

二是清理包袱，摆脱历史遗留问题的包袱。国有企业已经工作了几十年，他们背负着沉重的负担，不能轻易投入战斗，所以他们走得并不顺利；不该做和不能做的负担必须被抛弃。在这个负担被清除之后，SASAC可以在中央企业之间优化资源配置。

三是深化改革，建立适应市场竞争和国际竞争的良好体制和机制，建立一套风险防范机制、就业机制、分配机制和考核机制等机制。这个制高点就是中央企业的竞争力。

第四是改善管理，从粗放管理到精细管理。如果这四大文章做得好，五六年后中央企业就会脱胎换骨。然而，完成每一篇文章都需要连续几年的努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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